來源：新華社
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多地推動中醫藥及時全面深度介入診療全過程，有效降低了輕癥轉為重癥、重癥轉為危重癥的發生率，提高了治愈率。面對新發傳染病，中醫藥如何阻止疫情蔓延?在重癥、危重癥患者救治中，中醫藥起到什么作用?國家援助湖北第二支中醫醫療隊隊長、廣州中醫藥大學副校長、廣東省中醫院副院長張忠德于除夕夜趕赴武漢，是在武漢堅守時間最長的國家級專家之一。他帶領的國家援助湖北中醫醫療隊廣東團隊在武漢期間共收治患者348例，其中重癥及危重癥患者191例，經中醫、中西醫結合治療，出院307例，其余新冠肺炎主要癥狀明顯改善患者因基礎疾病、慢性病轉至緩沖病區繼續接受治療。本期新華網“全球疫情下的中醫藥新觀察”名家系列訪談邀請他回顧總結救治經驗，探討中醫藥未來的發展方向。
國家援助湖北第二支中醫醫療隊隊長、廣州中醫藥大學副校長、廣東省中醫院副院長張忠德。新華網 伍嘉煒 攝
岐黃亮劍 “蓯蓉”趕赴英雄城
5月初，張忠德在廣東省中醫院接受采訪。雖因經月奔波，身形明顯清減，他仍目光炯炯，精神健旺。其實，他的體重比前往武漢戰疫前少了15斤。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突襲荊楚大地，蔓延波及全國。1月24日除夕夜，張忠德只身踏上開往武漢的列車。奮戰73天后，4月5日，他返回廣州。
在武漢戰疫期間，張忠德瘦了15斤。新華網發
大江流日夜,慷慨歌未央。談起當時的情景，張忠德顯得非常從容,“這確實是一個遭遇戰。但是我的信心很足。這并不是一種盲目自信。這源于我們整體隊伍能力的提升。經過這些年的鍛煉，無論是技術還是能力，我們都有戰勝病毒的信心”。
蓯蓉入藥，由來已久。它甘而性溫，咸而質潤，具有補陽不燥、補陰不膩的特點。正如奔赴武漢的張忠德，可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非典時，我是醫院二沙島分院的急診科主任。堅持救治非典患者一個多月，我中招了。”經過一個多月艱難地救治，張忠德治愈出院。當時醫院同事判斷張忠德此后沒法上班。因為他不能走路，走兩三米就喘。張忠德以中醫理論指導自己進行康復訓練。一個月后，他回單位上班。當時很多人感到驚訝。
“見彼苦惱，若己有之。”張忠德說：“武漢疫情發生后，我想到自己有抵抗非典的經驗，而且一直研究呼吸系統及傳染病相關專科知識，去那里最合適。電話一來，我沒有任何猶豫就報名過去。”
中醫講究醫病先醫心。剛到武漢，張忠德發現不少病人有恐懼、焦慮、懷疑等情緒。他說：“看病之前要先做好服務，撫慰、關心病人，建立信心和信任。我常對病人說，別怕。你現在喘得那么厲害，但是你血氧很好。非典時我比你現在重多了，你看我現在的身體素質和精神多好。”
有的病人開始不愿意吃中藥。看到隔壁床病人吃完以后退了燒，他也趕緊吃中藥。他發現中藥可以明顯改善癥狀，對醫生的態度迅速發生變化。
一位女患者表示：“吃中藥前，我看到飯就發愁，要掉眼淚。吃了中藥后，胃口改善了，吃了滿滿的一大碗還覺得不夠，那一刻很幸福。”
中醫藥到底行不行，療效才是“硬道理”。張忠德說：“病人的自我感覺就是療效的最好體現。中醫強調改善患者癥狀。你睡不著覺了，吃了藥下去，晚上就能睡。有的病人一開始跟我說話，說到第二個字就開始喘。吃了藥以后，第二天病人發現自己說了五、六句話，氣息還很平順。”
中藥湯劑、中成藥、針灸、穴位貼敷、八段錦……中醫或中西醫結合方法治療新冠肺炎，在治療輕癥患者、阻止重癥患者情況轉危方面效果顯著。在張忠德率領的國家援助湖北中醫醫療隊廣東團隊接管的病區中，中醫這種獨特的治療方式逐漸受到患者喜愛。部分患者不僅配合治療，還主動學習八段錦、耳穴壓豆、穴位按摩等中醫方面知識。
圍魏救趙 辨證施治顯妙手
中醫藥學是中國古代科學的瑰寶，是融預防、治療、康復為一體的整體醫學。孫思邈的《千金方》、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吳又可的《溫疫論》、吳鞠通的《溫病條辨》等經典著作，系統總結了中醫藥防治傳染病的基礎理論、臨床實踐、方劑藥物和技術方法。
大疫出良藥，中醫顯身手。從應用“三藥三方”等有效方劑，到采取集中隔離、普遍服中藥等防疫做法，中醫藥為抗擊疫情作出重要貢獻。
張忠德表示：“面對新發突發傳染病，在沒有疫苗的情況下，雖然中藥目前還不能直接殺死這一病毒，但通過發揮中藥的清熱、化濕和解毒等獨特功能，就能改變病毒生存環境，抑制病毒在體內生長，提高人體免疫力，從而達到‘正氣存內，邪不可干’的目的。”這是“圍魏救趙”這一傳統智慧的靈活運用。張忠德認為，中醫人可以通過調整中藥，改變病毒生存的人體環境，讓人體從適宜病毒生存轉為不適宜。
在武漢期間，張忠德給病人把脈。新華網發
“這體現了中醫的整體性思維和調和性思維。我們的立足點是‘排毒’而不是‘殺毒’。就像山上有敵人，我們一個炮彈炸過去，敵人沒了，但是山頭也爛了。如果我們采取斷糧斷水的思路，敵人在山上待不下去，就會離開山上。”張忠德說。
張忠德介紹，從中醫角度看，新冠肺炎主要是一種濕毒疫，是疫病的一種，同時又具備濕邪重、發病較隱匿、易熱化、寒化、躁化等特點。他表示，嚴格隔離加上患者普遍服用中藥，中醫在阻斷疫情蔓延中效果良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此次用藥主要通過中醫四診合參和影像學資料，判斷屬寒還是屬熱，再根據診療方案進行用藥。患者對中醫的接受度很高，服用了中藥的患者，在乏力、憋氣、無食欲等癥狀方面都有較為明顯的改善。
對于重癥、危重癥患者，張忠德表示：“劇烈咳嗽，嚴重的胸悶氣短，還有一些胃腸道癥狀，中醫藥有很好的治療作用。癥狀改善以后，病人的生命體征得到穩定，阻斷了病情向危重病發展的趨勢。這相當于中醫藥介入后提供一個平臺給病人恢復，留人治病。”
作為新中國成立以來發生的傳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圍最廣、防控難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此次抗擊疫情中醫的參與力度和廣度是前所未有的，先后近800名中醫專家，近5000名中醫醫務人員參與一線救治。
國家援助湖北中醫醫療隊廣東團隊成建制接管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武漢雷神山醫院共5個病區187張床位，累計收治患者348例，其中重癥及危重癥患者191例，經中醫、中西醫結合治療，出院307例，其余病情好轉患者因基礎疾病或慢性病轉至緩沖病區繼續接受治療。
“平戰結合” 中醫藥正“當歸”
歲月靜好，只因有人負重前行;穩若泰山，源于根基堅實如鐵。
張忠德說，從03年非典，到05年禽流感，到09年甲流，到現在的新冠肺炎疫情，未來新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會層出不窮。我們怎么應對?醫療體系怎么從遭遇戰，到有序組織，到平穩應對?我們這次取得階段性成果，憑的是舉國之力，我這次全程經歷，感覺到“平戰結合”非常重要，就是平時訓練戰時啟動，在面對新發突發傳染病時，中醫藥可以發揮自己的獨特優勢和作用。此次疫情中醫雖然與非典時相比參與得更早，但還是晚了一些，下一步希望中醫在新發突發傳染病防治工作中可以第一時間介入。
數十年來，隨著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現代醫學診治疾病的水平不斷提高。張忠德說：“目前對中醫藥產品缺乏科學的評價方法。中醫藥有它自己的一套理論體系。上千年的處方如果按照‘現代醫學’那套理論進行審批，總覺不相符合， 這就制約了中醫的發展。”
當歸是一味常用中藥，中醫臨床多用于補血。一如疫情之下的中醫藥事業，需要“補血養氣”。
檢驗、胸透、驗血等現代醫學技術，西醫可以用，中醫也可以用。張忠德認為，中醫藥應該融入公共衛生應急管理體系，建立并完善中西醫并重參與傳染病防控體系。在廣東，我們正在申請建立中西醫結合的傳染病醫院，或者是突發新發傳染病的應急中心。“平戰結合”要落到實處，平時在哪幾個科做好訓練，臨戰的時候要怎么派人，這些都需要提前做好方案，用制度予以保障。
有了陣地和機制后，人才隊伍要繼續加強。張忠德說：“我們應該致力于培養中醫功底深厚、現代醫學跟蹤得上、急重癥救治能力強的臨床人才隊伍，要推動中醫藥守正創新發展。中醫并非只能生活在古代，但在制度、人才等多方面需要國家支持和統籌推進，從而更好地吸收現代科學技術，讓中華瑰寶惠及全民健康。”(黃玫 陳凱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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